失物招領 這幾年,他不知道掉過幾次皮夾。有時是被扒走,有時是莫名其妙掉在路上,找回的機率幾乎等於零。若說他是個粗心大意的男人,又不盡然,處處謹慎小心的他,偏偏在皮夾這件事上低智商。當然,每次他都十分懊惱,不過,同樣的情況依然會發生。除了損失皮夾裡的金錢,各式信用卡、健保卡、證件在發現遺失的那一刻,急於掛失、報案,他的耐性越磨越小,火氣越磨越旺,可是,沒有一次怪得了別人。運氣好的時候,有人會依照身份證上的地址寄回,但那都是好幾天之後的事,完全無濟於事。閃了神,下一次皮夾依舊失去蹤影。最後,他學乖了,皮夾裡放上最簡單的必須品,皮夾也盡量選購便宜的防雨布製品,以防遺失後損失慘重。他曾有過一位女友,雖然長相平凡,但細心體貼溫柔,服貼的及肩髮式,兩年多都不曾改變,素淨著臉,每個小地方都講求節儉,衣服就是幾套樣式輪替著,鞋子不是便鞋,就是布鞋,感覺起來像個沒有風情的女人,不追求流行、不崇尚時髦。他記得每回掉了皮夾,這位女友隔天即會送上一款皮製耐用的名牌皮夾,閃著甜蜜的眼神,期待的望著他,巴望可以搏得他的歡心。剛開始,他當然是莫名感動,有人如此疼惜體恤的抽空為你逛街選購,比讓人找回失物還激動萬分。第三次,他的心波不再起伏,甚至覺得身為女友的她,做這件事,是理所當然的。黑色、褐色、墨綠、湛藍、長夾、短夾、牛皮、小羊皮,下場都相同。遺落在茫茫人海中的某一處,或是棄置在某條巷弄的公用垃圾桶中。他為何會與她分手,時光久遠,已不復記憶,她的臉孔平淡的也令他不會在深夜的床褥上想起她。唯一記得的,是曾躺在他褲袋裡,各式各樣遺失的皮夾。也許,他稍稍記得她的髮上會洋溢著飛柔洗髮精的味道,有些俗膩又有些化學。女友更迭輪替,有的嬌巧可人,有的喜耍大小姐性子,有的安靜的像似一股輕煙,有的熱情的近乎使人窒息,有的話多的如同吱吱喳喳的麻雀;最終,他孑然一身,身邊空著,等著有女人來遞補空缺。愛情來來去去的速度,和他掉皮夾的機率一樣頻繁。那個臉孔平淡乏味的女友,也一併沉落在地球的某一角。遺憾嗎?從來沒有過。他依然如常的過著自己的日子,皮夾再買就有了,女友再交也是了。他不會讓自己困在歲月和情感的恆河裡,無法自拔。 這一次,當他坐在警察局,慢慢的和管區員警詳細描述自己皮夾的長相,還有裝了什麼物事,在一根根燃燒不完的菸後,他意興闌珊的回答管區,自己其實並不確定是在何處掉了皮夾。也許是在車門闔起的路邊,也許是在細雨霏霏的街角,他只記得自己在自助餐店吃過晚餐付過帳之後,沒有再拿出皮夾過。警員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盯著他。煙霧中,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過,他突然想起那個女友,她可以在員警詢問的過程中,細心的補述和追溯,並仔細的列出皮夾裡遺失的內容物。掩著微彎的嘴角,她會輕笑著,好像已經習慣於他的心不在焉,邊用暖暖的手輕握住他放在椅邊的手。她究竟,在笑什麼?他再度燃起一根菸,皺著眉悽悽發現,原來,他才是那個坐在那邊,待招領的失物。只是很多年前,那個願意招領他的女人,早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。 妳離開的事實(鋼琴演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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